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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 / 大料建筑

这是一次关于什么是学校，什么是教育的自问自答。

我的小学在北京的胡同里，是一片由平房围合而成的院落空间。每个教室就对着院子，大一点的院子有五六个班，小一点的只有两三个班，一下课大家都跑到自己院子里玩，熟悉而有安全感。院子里有着很高大的树木，夏天，房子和院子都掩映在荫凉下，而到了冬天，叶子落光，阳光又穿透枝干洒进房间。记忆里鸟啊虫啊是每天都来的，偶尔还会有小刺猬来到这里，观察和体验是课余生活的主旋律。院子跟教室感觉是连在一起的，共同组成了我们学习玩耍的地方。这样美好的童年体验是我对学校最初步的认识。

教育这回事则要从上一个虎年说起，我有了孩子，随着生存问题渐渐归于日常，他变成人类的速度超过了我对他了解的速度，迫使我不得做出种种选择，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对另外一个生命的人生似乎有所责任，对于他如何成长和长成什么样子的干预程度是我需要一直思考的课题。在书架上网络中铺天盖地的教育真经里，在名人泰斗们的教育经验中，“兴趣”是出现频次最高的关键词，发现并培养兴趣的契机显得尤为重要。

机缘下，我们接手了北大附中本校改造和某分校以及一土学校初中部两个项目的设计。

▼北大附中本校区综合楼、学生食堂、室外校史馆、教师咖啡馆、健身房

▼北大附中某校区设计方案 © 大料建筑

北大附中作为北京“卷中卷”的海淀六小强之一，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了走班制的探索，这种以“平台”为教育本质的模式，最打动我的是这里师生的生命状态，学生们在这里往往比同龄人提前几年认识了自己和世界真实的样子，而这里的老师，我相熟的从校长到老师都充满理想和热情。而通过一土学校初中部的设计，也让我认识了另一种类型的私立学校教育模式和可能性，每一位学生身体和人格上的健康得到了充分的重视和培养。

也源于这些不同类型学校的认识和设计，让我对教育有了更广阔的理解，慢慢建立了我的教育观“先吸引，再引导，助坚持，共成长”。

回答的开端

在对教育这件事有了更整体的认知以后，我们又迎来了一次学校设计的挑战。这次是为乐知现代教育产业园的设计一所小学，场地位于广西南宁近郊的一片新开发区域，小学计划在2021年9月正式开学。

结合以往的感受和经验，我们发现在小学阶段，与通常“老师对学生传教解惑的学习方法”相比较，“孩子们之间的相互影响和模仿”似乎是更加有效和自然的学习方式。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潜移默化。为此，我们希望能够为孩子们提供更多的交流机会，这种交流不仅是学生之间，师生之间的，也是人与自然之间的，甚至与自己内心之间的交流。

于是，为了快乐生动的上学体验也能够延续到现在的孩子们的童年里，这所学校在设计层面除了满足相应的教学功能外，我们便要营造更有吸引力和探索欲的空间。勾画或动或静、或相聚或独处的场景，为孩子们兴趣的发现与发展创造条件，也为塑造他们强健的体魄和完满的人格提供场所，这也变成了我们建筑设计的核心任务。

站在巨人肩膀

在项目开始之前，我们还是和以往一样先去探究“巨人”的样子，企图能够跨过校园建筑发展的时间性，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摸索孩子们真正需要的学校的模样。

时间倒回文艺复兴时期，欧洲地区坐落在城市或乡间的修道院是当时最先进的学术科研机构，它鼓励对于知识的探索和传承，也承担了更多的社会责任与公共职能。作为与校园最为相似的建筑环境，修道院利用回廊给教学和空间都赋予了更多积极意义，为特定生活群体构建了一个自给自足式的乌托邦，这正与现代教育体系所追寻的理想的教育意义相吻合。

而差不多同时期甚至更早的中国传统书院，除了同样在意教学功能外，因为受到“天人合一”思想的浸润，还蕴含着对于自然的崇尚与追求。书院在规整严谨的空间轴线秩序下，通过建筑围合出层级丰富、互相渗透的院落空间，将庭院作为教育发生的第二场所，注重自然环境对学生的熏染和刺激，重构建筑与自然、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以空间形态去承载丰富的精神内涵。

▼左：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修道院；右：中国岳麓书院

时间线上离我们更近一些的东海大学，它的校园规划将中西方两种学校空间形制进行了巧妙的结合，校舍作为典型的合院回廊式学院建筑，沿景观轴线丰富院落组合。并通过院墙结合草坡、树木等自然环境灵活地组织公共活动空间，连续开放的界面更加注重庭院的流动性，形成了现代化的中国校园建筑，创造了清幽雅静的环境氛围。

在充分汲取经验之后，我们意识到这个设计或许不该只是一所学校，它也可以是一个到处都充盈着教育公共性的公共空间，学习与教育在这样的空间中能够如天上月光般，不动声色，不遗余力，不知不觉，不可或缺。

掩映于树影下：学校

首先，学校整体采用书院式布局，错落有致三进院落相互交错，围合式布局为院落空间带来更多的静谧与安全。与此同时，根据南宁当地夏季以东南季风为主、冬季以东北季风为主的季风特点，增加东南和西北开口，保证夏季的空气流通，并封闭院落空间东北角，在冬天减少冷空气进入庭院。

The elementary school has adopted a traditional Chinese academy-style layout, featuring three courtyards arranged in a staggered manner and intermingling with each other. Such an enclosed layout provides more tranquility and safety to the courtyard space. Meanwhile, according to the monsoon characteristics of the southeastern monsoon in summer and the northeasterly monsoon in winter in Guangxi, we added openings in the southeast and northwest directions to the courtyard to ensure air circulation during summer. We also closed the northeast corner of the courtyard to reduce cold air entering in winter.

在平面功能的划分上，我们把普通教室、功能教室、办公室等主要功能分散交织布置，建筑围合出院落，三个院落组团相交汇的地方我们设置为图书馆，使其形成开放的中心，方便师生经常来到这里读书学习。

此外，面对学校要容纳约1800人的建设条件，我们仍然降低了建筑层数，整体建筑以两层为主，减少上下楼时长，为孩子们接触自然提供更多便利条件。相对低矮的建筑，也能够为内院空间和建筑带来更多的风光雨露，随着院落内树木逐渐长高，直至超过建筑，使得整座校园掩映林中，树影婆娑，轻松惬意。

Faced with the construction conditions of accommodating about 1800 people in the school, we still choose to reduce the number of building floors，and instead design for a primarily two-story building. Utilizing this method reduces the time spent going up and down stairs providing more convenient conditions for children to immerse themselves in natural surroundings. The relatively low-rise buildings allow for more natural elements, such as wind, sunshine, and rain, to permeate the inner courtyard space and the building. As the plants in the courtyard grow and eventually surpass the height of the building, the entire edifice will be covered by a dappled tree shadow effect. This creates a relaxed and comfortable atmosphere for the entire school.

交织动静氛围：庭院

我们将所有普通教室都布置在一二层，并在教学楼内设置了数量众多的楼梯，故意不给建筑设置固定出入口，使走廊与院子直接相连。如此一来，庭院的可达性就会有显著地提高。即使课间休息只有十分钟，学生们也可以轻松到达各个庭院。庭院尺度不同，氛围也不尽相同，校园中动态与静态可同时存在且互不干扰。

We have arranged all standard classrooms on the first and second floors, and we have installed a large number of staircases throughout the building. A fixed entrance for the building is intentionally not set, and the corridors directly connect to the courtyards. This will significantly improve the convenience of reaching the courtyard from the classrooms. Even though the break between classes is only ten minutes, students can easily go to various courtyards on the first floor. The scale of the courtyards varies, giving rise to diverse atmospheres. The dynamic and static states of the campus can coexist harmoniously without disrupting one another.

面积最大的庭院空间开敞，因此设置了更多运动设施与场地，院子中，孩子们在单双杠上拉伸嬉戏，在篮球场上酣战，或者只是互相追逐奔跑，这样的场景也给空间赋予了更加动态的气质，学生与学生之间的交流因为运动变得愈发密切。

中等尺度的院子是一个能够一起上写生课、共同做户外互动小游戏的庭院，院中有一条满足穿梭需求的蜿蜒小路。相较于运动庭院的活泼，这个庭院的节奏更加缓慢轻松，学生与老师、课堂之间的关系不再严肃，学习与教育的氛围由此愈发松弛健康。

第三个庭院因为大量的植物种植显然更生机勃勃，绿色起伏里站着一棵大树，风吹叶响，孩子们在树下唱歌，和同伴说悄悄话，或者只是趴在草丛里观察小小昆虫，为自然中发生的每个细微变化而欢庆，静悄悄地与自然发生更多对话。

模糊空间边界：走廊

围合院落的每一座单体建筑都像一棵巨树，与庭院里高高低低的植物树木交相应和。出檐深远的屋顶，给教室带来了更多的荫凉，也撑起了宽大开敞的走廊，能够在阴雨或暴晒的天气里为孩子们提供活动场地。

Each individual building within the enclosed courtyard is like a giant tree, in harmony with the tall and short plants and trees that surround it. The roof, with its giant eaves, provides ample shade for the classroom and also supports the spacious corridor.

“回”型走廊将教室、办公室等功能空间环绕其中，空间两侧均开设门洞，师生可以从不同方向走出房间，沿着教学楼转圈连通的交通流线活动，直到最终相会。这样的做法一方面整合扩大了传统交通空间，缓解功能集中所带来的交通压力，更重要的是能够制造更多相遇和交流。

A circular corridor surrounds the functional spaces, including classrooms and offices, located in the center. Doors are set up on both sides of the room, allowing teachers and students to exit in different directions while following the traffic flow along the circular corridor of the teaching building until they meet. This approach can not only ease the traffic pressure caused by the concentration of various functions in the school, but also create more opportunities for users of the school to meet and communicate.

走廊亦成为了教学空间的扩展和延伸，廊上摆乒乓球台三两张、座椅七八把，在此学习、社交或者游戏都变得合理，此时空间的使用边界开始模糊，场地性质变得更加丰富多元。我们希望能通过空间设计将学习这一行为不局限在教室中，而学校也不仅仅只是进行上课的地方。学习可以发生在教室中，可以发生在走廊里，甚至延伸到庭院当中，使孩子们从被动接受教育转化为主动自发地进行自主学习。